秋秋

第十二章

  许是怕黑瞎子再对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失望，吴邪用过午膳便利落的收拾了碗筷，顶着烈日扎起马步，一刻不敢懈怠。

  骄阳似火，莫说是细皮嫩肉的小少爷，换成个庄稼人也熬不住一下午的暴晒。不一会，豆大的汗珠子便从额头渗出，顺着眼眉纷纷滑落，粘在浓密睫毛上，让他的视野都糊成了一团。

    吴邪只眨眨眼睛，双手握拳保持平举，丝毫未准备擦拭。

    对于吴邪来说，与被汗水浸湿的难受想比，大腿根部泛起酸痛才是真正的疼痛难耐。从未锻炼过的身体哪里吃的住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，还未到半柱香的时间，两腿便不自主地开始颤抖。吴邪咬牙硬挺，心道万万不能再让黑瞎子看贬了去。

  黑瞎子手捧一壶茶坐在一旁，手上端着本书，瞧着像在细细品读，余光却时不时的扫过吴邪，以注意他的状态。此刻见他脸颊晒得泛红，毫不怀疑若是让他再在炎阳下呆上一时半刻，恐怕要晒脱一层皮。思及此，黑瞎子合上书，随手丢在一旁，道：“行了，先休息一下吧。”

  短短的几个字听在吴邪耳中犹如天籁，心中的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一卸，整个人便像失去支柱一样瘫软在了地上，半天都爬不起来。

  黑瞎子见状摇着头笑了笑，上前双手握住吴邪腰部，手一发力，直接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。吴邪浑身没了力气，只得把半个身子靠在黑瞎子身上，任由他半扶半抱着自己在树边阴凉处坐下。被阳光晒了许久，他身感有些头重脚轻，眼前的一切像在旋转，胸口有些气闷，喘不过气来。吴邪怕自己下一刻要昏过去，只能合眼靠着树干小憩。

  黑瞎子眼看着吴邪的脸色从红润转成了苍白，原本光滑白嫩的脸蛋上多了些细碎的血丝和微微翘起的死皮，心中别提有多心疼了，又是倒水又是扇风，忙了好半会，吴邪才再次恢复了些血色。

  “啧啧啧……小三爷知道练武不好练了吧。认不认输？”黑瞎子见吴邪睁开了眼睛，马上换成了一脸痞样，调侃着问道。

  吴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，不情不愿道：“这只不过第一天，有些不适应罢了，待我再蹲上几日，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。”

    本事有气势的几句话，却因缺少力气而显得有些软绵绵，配上那看似凶狠，实则赌气的一瞪，倒像是在撒娇。黑瞎子爱极了这样的小三爷，笑得更是开心，这抹笑看在吴邪眼里，却以为黑瞎子看不起他，不由更郁闷了，只迫不及待的想叫黑瞎子对他刮目相看。

  吴邪这厢跃跃欲试，黑瞎子却担心吴邪的身体，先是把训练地点改成了树荫下，再是把扎马步的时间缩成了两个时辰，并强调每半柱香就要休息一阵。

  这样的安排远远不及黑瞎子三岁时操练的强度，但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吴邪来说，已是极限。待到晚饭时，莫说帮着收拾，哪怕只握着一双筷子手臂也止不住的颤抖，一块排骨夹了又夹，总是抖着抖着就落回了盘子，迎上周围半嘲笑半不坏好意的目光，让吴邪好生尴尬。

  吴邪自知原先对黑瞎子不利的举动已经得罪了大半个寨子的人，虽说是自己不对在前，但也尽力补救，心底总是希望村民们可以原谅他，再次接纳他。可这帮村民经历了人世间的各种冷暖，若不是碰上黑瞎子，早如蝼蚁一般死去，哪能过上安分舒适的生活。吴 邪要动他们的“神”，自然对他有诸多不满。此刻见他吃瘪，心中别提有多爽快了，一颦一笑间，满是看戏的样子。

  吴邪身为吴家独苗，又有吴三省罩着，十七年来谁敢给他脸色，他又何曾主动放下身段去结交朋友，眼看往昔的朋友不认他，村民不待见他，加之今日黑瞎子说起枪时对自己满不认同的目光，吴邪心中顿时一酸，委屈的几乎要落下泪来，只能埋头把白米大口大 口的挖进嘴里，没有细嚼就囫囵吞下，想要快点吃完回到屋子里，把这些目光都隔绝在外。

  黑瞎子端着酒碗和弟兄们喝着酒，但心思全在吴邪身上，见他突然猛的划起了饭，那架势像是把自己噎死，不由得皱了皱眉。抬眼扫过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，心中了然。他夺过吴邪的碗筷放在桌上，迎上吴邪不解的目光，看着他塞满了米饭的嘴巴像小仓鼠一般" 吧唧吧唧"地嚼着，说不出的可爱。黑瞎子心中一软，戾气少了几分，抬手替吴邪擦了擦嘴角，复又搂着他的腰站了起来，端着酒碗，向村民们笑道：“自我生病以来，这还是大伙第一次人这么齐，借着这个机会，我得当着大伙的面敬小三爷一杯，谢他不眠不休的照顾我 ,让我能和大伙再齐聚一堂。”说罢便仰头干了。

  除了少数几个知道真相的，其余众人均惊疑地你看看我，我望望你，不知这到底唱的哪出。

  黑瞎子复又道：“前几日听闻传言，若柳是因为小三爷的缘故离开的寨子，心中多有不平。这倒怪我，病好以后未能及时和大家说清楚。我此次生病是若柳假借小三爷之手向我下毒，事情查明后我虽不想与女流之辈一般见识，但万万不能再留她，只得把她送出 寨子，而小三爷只是替若柳背了黑锅而已。希望大伙不要听信不实之言，伤了和气。”

  这事儿黑瞎子开了口，众人就算心中再有疑虑也不会再在面上给吴邪不痛快，连声应道：“不会，不会”。

  吴邪心里万分感激，正想说些什么，黑瞎子却扶着他坐下，又利落的给他夹了几样爱吃的，笑着说道：“小三爷今日怕是累狠了吧，再饿也不能光吃白饭啊，来尝尝这几个菜。”

  吴邪端着碗，看着里面堆着像小山一样的菜色，低声道了句谢，便埋头吃了起来。四周一篇欢声笑语，他却听到自己的心脏“扑通扑通”的跳动声。


  吃过晚饭，沐了浴，怀着分不清道不明的心情，吴邪仰躺在床上，细细回味今晚黑瞎子的举动究竟是何意。

       ——如果真是要谢谢自己，怎会挑大家都在的场合？如果是想要消除大家对自己的成见，又是为何？横竖他早晚会离开山寨，回去杭州，平时也不会多和村民 打交道，如此煞费苦心的为自己正名究竟是为何呢。

  许是今日累的太过，吴邪闭着眼睛想着，转眼就睡了过去。

  不知过了多少时辰，脸上传来一阵刺痛，吴邪顿时惊醒，睁大了眼睛，正对上了黑瞎子的脸。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枕在黑瞎子膝上，他正给自己脸上上药，刺痛之处正时抹上了药膏的缘故。

  “你……”吴邪挣扎着想坐起来，却被黑瞎子又按了回去。

  “别动，你脸上晒伤了，不及时处理以后脸上就是块黑斑。”

  吴邪一听，马上安安分分地躺着，任由黑瞎子在自己脸上上药。这药倒也奇特，上第一层时刺痛难耐，等上到了第二层却透这清凉，脸也不疼了。吴邪不由得啧啧称奇，问道：“这药在哪买的？我也要去买几个。”

  黑瞎子一听，却笑着回道：“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。”

  吴邪只当黑瞎子故意摆谱，便说：“不想说也不用糊弄我，天下哪有买不到的东西。”

  黑瞎子听了也不恼，把药膏递给吴邪，笑道：“这药你拿着用，别舍不得,平时伤了就抹它，保证连个疤都不留。”

  吴邪嘴上应着，心中却暗暗想着一定要留一些回去问问三叔，要是能买到，准能赚大钱。

  待收好了药，吴邪还记挂着枪法的事情，缠着黑瞎子要他教。黑瞎子心悦吴邪，自然拗不过他，只能妥协，只道若吴邪能练上两周，便教他一套耍着好看且还算实用的。

  吴邪一听还要两周，顿时有点泄气，小声嘀咕道：“一日我便腰酸背痛，日日要练我岂不是要一头从坡上栽下来。”

  吴邪声音很低，但黑瞎子的耳朵却比常人灵敏许多，听了个真切，笑说：“那我给小三爷按摩一阵，保你明天神清气爽。”说完便示意吴邪脱了衣物，俯躺下来。

  吴邪红着脸，照黑瞎子所言躲在被子里把贴身的衣裤脱下，俯身躺平。刚躺下便感到背上一凉，原来是黑瞎子把被子掀开了。吴邪又羞又气，却不敢翻身，惊道：“你、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
  但黑瞎子却笑道：“小三爷只管好好享受便是。” 

TBC